一直睡不飽

[方王]团圆

* Inception paro

00.

借一抹临别黄昏悠悠斜阳

为这漫漫余生添一道光

借一句刻骨铭心来日方长

倘若不得不天各一方

被这风吹散的人说他爱的不深

被这雨淋湿的人说他不会冷

无边夜色到底还要蒙住多少人

它写进眼里他不敢承认

可是啊总有那风吹不散的认真

总有大雨也不能抹去的泪痕

有一天太阳会升起在某个清晨

一道彩虹两个人

──毛不易《借》

 

01.

        王杰希已经坐在他家里书房一个下午了。

 

        中午时方士谦下厨做了四菜一汤，他们玩着王杰希很嫌弃但方士谦很乐在其中的情侣间互相喂食的游戏，一顿饭硬生生地吃了一个半多小时。饭后原本应该是王杰希去刷碗，偏偏这时候电话铃声响了起来，王杰希接起电话就闪身躲进了书房。已经习惯王杰希不论何时何地都把任务作为优先考虑的方士谦只好摸摸鼻子自己去洗碗筷，知道王杰希这会儿可能正在和委托方讨价还价，他洗过碗后也就不打扰他，径自走进卧室里开启了空调──就算已经十月份了天气还是炎热──盖上被子干脆睡起了午觉。只是没有想到等他醒过来已经是下午四点多了，他在屋里晃了一圈没见着王杰希的身影，鞋架上的鞋子表明了王杰希没有出门，方士谦沉默了几秒，确定书房里面没有任何声音，于是他敲门敲开了书房，成功找到自家正坐在书桌前发呆的男朋友。

 

        "王杰希，你发什么呆呢。"方士谦抱着胸。"晚上想吃什么？一起去逛逛超市吧，家里冰箱没有蔬菜了得买一些。"

 

        王杰希收起一直摆放在书桌上的手机，站起身来。"也行吧，咱们开车去，我很久没发动我那台车了，再不开恐怕就要出毛病了。"

 

        于是他们驱车前往超市。方士谦也懒得在厨房大动干戈，而王杰希对于晚餐要吃什么则没有太多的想法，所以他们一合计，干脆晚饭做咖哩最省事。考虑到王杰希不怎么能吃辣，方士谦挑咖哩块时还特地选了不会辣的口味。他们在冷冻肉品区里挑了几盒鸡肉，然后又走到了蔬果区，方士谦随意挑了几样当季的蔬菜，王杰希不挑食，所以他也买了几条胡萝卜预备加进咖哩里面，然后他们又挑了几颗苹果放进购物篮。

 

        "你说咱们买一点猕猴桃怎么样？多摄取一点膳食纤维，省的排便不顺畅。"方士谦笑着问王杰希，而王杰希则是乖乖地挑了几盒猕猴桃跟着放进购物篮。超市里面卖的猕猴桃买回家直接吃不好吃，还要等上个几天让猕猴桃变软变甜了味道才会好。

 

        接着他们悠晃到了超市卖甜点的冰柜前，方士谦看着包装精致但显然并不正宗的各式西点，对价格有些意见。"这什么？波士顿派？看起来就不好吃还卖这么贵。"

 

        王杰希没有太大的反应。"超市卖的，不一直都是这个质量和价格吗？"

 

        "王杰希，你是不是忘记了，我才刚回国没几个月。"方士谦被戳中了痛处，脸上面无表情。"我好几年没有逛过超市甜品区了。"

 

        "......对不起。"王杰希知道自己踩到了方士谦的痛处。"但至少你回来了，又和我们在一起了。"

 

        方士谦重新扯起嘴角。"别摆出那样的表情，才多大点事。我都回来了，能和大家一起过日子还是挺好的。你还没有有缺什么东西要买，不然咱们就去结账了啊。"

 

02.

        等结账完毕，方士谦和王杰希慢慢地走到了超市附设的停车场，王杰希掏出车钥匙给车子解锁，方士谦则帮忙把买回来的种种杂货放到后座，然后自己开了副驾驶座的门坐进去系上安全带，王杰希这边已经坐好了，钥匙也插进了钥匙孔里就等着方士谦。王杰希缓缓倒车驶出停车位，他的驾驶技术向来就不差，也不怕在这个狭窄的停车场碰撞到其他车辆。方士谦没过问王杰希的意见，自动开启了车上的广播，广播里传来实时路况报导，然后就是DJ放歌曲的时间，方士谦没有关注流行乐坛，他不知道现在播放的是什么音乐，但这并不妨碍他随着音乐打拍子。

 

        超市其实距离王杰希的公寓并不远，平时五分钟的车程也就到了，可是他们从超市出来时刚好遇上了晚高峰，路上堵车。负责开车的王杰希也没有不耐烦，他看着前方几乎不动的车，干脆放开了方向盘。他一脸若有所思的模样，一直保持着沉默，一时间车上只剩下广播里放的音乐和方士谦打节拍的声音，直到最后方士谦实在是看不下去他那副样子，停下了打拍子的手。"王杰希你怎么这么沉默？和中午你接的那通电话有关吗？是很棘手的任务？"

 

        王杰希没有马上回答方士谦，他反而问道。"你还记得以前咱们解过一次委托方是黑帮大佬的任务吗？林杰前辈还在的时候。"

 

        从王杰希口中听到了无比熟悉的名字，方士谦愣了愣，那些疯狂过的年少轻狂过的回忆翻涌上心头，那年林杰还是微草队长兼任团队建筑师，王杰希还是前哨。"记得啊，本来林哥是不想接的，是我觉得那个任务很有意思，怂恿了林哥接下那个任务。怎么突然提到这件事？你中午接的电话和这个任务有关？但那个任务已经是七年前的事了吧。"

 

        "中午的电话是林杰前辈打给我的。他说那个黑帮大佬又连系上了他，希望他能帮忙接手一项任务，给的酬金也很丰厚，但林杰前辈已经不过问盗梦界的事情了，所以把这个任务转接给我，要不要接让我自己决定。"前方的车阵好不容易有往前进的趋势，王杰希重新握上方向盘慢慢地开着车前进。

 

        "但林哥都隐退那么久了，怎么又会有委托人找上他？"方士谦质疑道。"王杰希是不是你这边保密工作做得不彻底？"

 

        王杰希目光认真地直视前方。"我可以保证对林杰前辈的保密工作执行得很彻底，林杰前辈说了，对方能联系上他也是透过了好几层关系，他收到讯息时也很惊讶。"

 

        "好吧，那么那个任务是什么？能让你想这么久，不会是太简单的任务吧。"方士谦问道。

 

        "任务本身不是太难。"王杰希有点疲惫地揉揉鼻子。"我会想那么久，只是因为实在不是很想再和黑帮扯上关系了。"

 

        方士谦明白王杰希的顾虑，当年设局陷害他们导致了林杰直接隐退、方式谦撑了几年后也离开盗梦界的罪魁祸首就是某个黑帮。"可以的话我也不想和黑帮有所纠葛，但是这项任务如果咱们拒绝了，会不会反而被那个黑帮缠上？"方士谦分析道。"何况上次接他们的委托，他们还是挺客气的，这次的任务你也说了听起来不难，不然你说说看咱们评估要不要接？"

 

        王杰希先是沉默了几秒，终于还是开口了。"委托方有个父亲，是退伍军人，现在已经八十来岁了。早几年因为中风变成了植物人，全身瘫痪只剩下眼睛还能动，医师说他大限将至。委托方是混黑帮的，他父亲却是退伍军人，因此多年来他们父子一直相处得很不愉快，在委托方父亲中风前他们约有三十年的时间没有任何联络，一直到这几年他父亲成了植物人，他才对自己的父亲感觉到愧疚。现在委托人的父亲寿命即将走到尽头，委托方希望咱们进入他父亲的梦境里面，在老人家的潜意识里植入他们家庭始终和谐的画面，希望老人家能走得安详。"

 

        "因为中风而罹患了闭锁症侯群，全身只剩眼睛能动，怎么听起来和Jean-DominiqueBauby那么像，你看过他写的那本《潜水钟与蝴蝶》吧。"方士谦接话。"但是委托方怎么知道他父亲会对他们父子关系不好而在意？说不定他根本不想认这个儿子。"

 

        "详细的情况还要再调查，但据说他父亲先前曾经不止一次地对邻居提过委托方的事情，委托方说他每次去探望父亲时都觉得父亲看他的眼神里有悲伤。"王杰希回答道。"虽然也可以解释为委托方自己一厢情愿，不过既然他都请咱们出马了，拿钱办事不过问其他事情不是一直是咱们这个行业的传统吗？当然前提是咱们真的接下这个任务。"

 

        坐在副驾驶座上久了，方士谦感觉自己的身体有点僵硬，他扭了扭身体。"那接吧，我觉得这笔生意不亏，回头你让小别去进行前期调查。许斌又被你支使去支援英杰了吧。"

 

        王杰希应了一声。正当他以为对话要结束时，方士谦却又突然提问了。"那个，林哥今年中秋也没回来，他之后有机会回来探望咱们吗？"

 

        "不会，林杰前辈现在在Jericoacoara，他说国内太多业界人士认识他，他现在只想图个清静，不想再和其他业内人士接触了。"王杰希说道，他自己也觉得很遗憾。

 

        "这样啊。"方士谦的语气里听不出来明显的情绪。"在巴西待着也不错，他在国外那么多年，恐怕中秋节或农历年这些对他也没什么意义了吧。"

 

03.

        王杰希他们给了刘小别三天的时间进行前期调查，第四天下午在微草总部召开第一次工作会议。刘小别照例在黑板上涂涂写写着自己调查的线索，又在黑板上贴上本次任务相关的照片，完成了会议开始前的准备，他迟疑了一下子，还是问道。"队长，这次任务就只有咱们几个人参加吗？"

 

        王杰希排定的人员布置里，刘小别是前哨负责任务的前期调查，王杰希他自己是建筑师准备建构梦境，方士谦是伪装者将会在目标的梦景里扮演目标生命中的某个角色──具体是谁还要他们得到调查资料后商讨出来──只有他们三个人会参加这次任务，王杰希没有指派潜盗者。

 

        "咱们这次的任务主要是对目标植入虚拟的记忆，我想应该咱们几个人就够了。"王杰希回答地言简意赅。

 

        "那好吧，队长我开始报告了啊。"刘小别清清嗓子。"这次的任务里，目标是个已经退伍的军人，退伍前在情报单位工作，很少回家，在委托人五岁的时候和自己的妻子离婚，委托人被判给了目标扶养，但因为目标的工作性质，他很难兼顾工作和亲情，因此委托人和目标的感情从委托人小时候就很疏离。"

 

        这时候方士谦忍不住插话，他的眉头深锁。"等等，你说委托方先前在情报单位工作？那会不会他其实接受过反潜盗的观叶军事训练？王杰希，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恐怕只有咱们三个人，人手会不够啊。"

 

        "方前辈倒是可以放心，直到目标退伍前PASIV和盗梦技术都还没有被开发出来，加上目标本身虽然在情报单位工作，但他并不是情报单位的核心成员，目标知道的都不是什么军事机密，因此他本身并没有接受过反潜盗的军事训练。"刘小别回应道。"总之就像队长得到的消息，委托人和目标的父子关系一直不亲近，后来委托人进入黑帮之后，他和目标之间几乎断绝关系，一直到目标前几年中风必须接受医院看护照顾，委托人才重新接触目标，而在这段期间内目标一直都是自己独居的。"

 

        "这么说来，委托人会进入黑帮也是因为年少的时候没有得到家长的关注，走上了一条一般家长都不希望孩子选择的路吧。"王杰希推里道。

 

        刘小别转身圈起他写在黑板上的某条线索。"队长的猜测应该没有错，委托方是在高中时认识了混黑道的朋友，那位朋友把他带进黑帮的。"

 

        方士谦翘起二郎腿，继续发问。"那么目标在中风之前有没有什么嗜好、他的交友情况如何？有没有什么地方是咱们可以下手的？"

 

        "唔，目标有个很要好的朋友，以前和他是同个单位退伍下来的老兵，住得离目标以前的居住地很近，两个人会经常相约去喝酒或吃大排档，他们常光顾的店家，老板还记得他们两个。只是那个朋友已经去世了。"刘小别尽责地回答。"目标以前生活还能自理时，生活过得极其规律，依着在部队里的习惯每天早睡早起，没有特殊兴趣，顶多就是和那位朋友出门聚聚。"

 

        王杰希把听到的重点记下来。"除了那位同单位退伍下来的朋友，目标还有其他亲近的人吗？"

 

        "没有了，因为目标的脾气不是很好，邻居和他关系也只能算是点头之交。不过委托方那边说的是真的，目标的确曾经叨念过委托人。"刘小别回答道。

 

        "那么除了跟身边的人叨念委托人之外，目标从来没有试图接触委托方吗？"方士谦再度发问。

 

        刘小别翻阅笔记。"应该说是委托方刻意疏远目标吧。委托方不让目标知道自己的联络方式，逢年过节也不会去探望目标，目标中风出事这件事情还是警方查出目标和委托方的关系，通知委托人，委托人才知道的。"接着刘小别又补充。"委托人在警方那边有内应，警方不知道委托人的黑道背景。"

 

        "那我知道了，我再去进行伪装者需要的调查。"方士谦说道。"王杰希你还有什么问题吗？没有瘩画咱们散会去吃晚饭吧。"

 

04.

        散会时的确已经是晚饭时间了。方士谦自己懒得做饭，也不愿意让王杰希炸厨房，所以最后他们还是到了那间他们经常光临的面馆用餐。面馆老板一样贴心地给他们安排了一个隐密的包厢，王杰希点了麻酱面，方士谦还是想吃馄饨面，他们又加点了几份小菜，服务员就退下了，把时间和空间留给他们。

 

        "这次的任务你怎么看的？打算从哪里开始调查？"王杰希拿着面纸擦拭着筷子汤匙。

 

        "我想从目标那个朋友身上下手，虽然他已经过世了，但总会留下一些线索吧，比方说他可能有加人什么的。小别不是说了，目标最亲近的人就是那个朋友了。"方士谦说出了他的计划。"我觉得咱们这次可以设计个两层的梦境，第一层梦境里面我扮演那个目标的朋友，套出目标对委托人真实的想法，然后咱们在第二层梦境里面对目标植入目标想要的'回忆'。"

 

        王杰希沉思着。"也就是说，先在第一层梦境里面探究目标究竟希望他和委托方可以是什么关系，然后在第二层梦境里面给目标他希望的'记忆'。"

 

        "是啊。'方士谦笑着说道。"不过如果能让一个老人家放下心结，在生命的最后带着好的回忆离开这个世界，那怕这个回忆是虚假的，也是好事一桩吧。"

 

        "算是吧。"王杰希回答。"就可惜了目标现在身体状况都这样了，如果能在他身体还健康时父子就能互相理解就好了。"

 

        方士谦摇了摇头。"人们总是这样，有机会时不珍惜，没有机会了才又后悔。说起来你说林哥现在在巴西啊，他过得怎么样，还好吗？"

 

        王杰希把擦拭好的餐具递给方士谦。"我听他的声音还挺有精神的，想来应该是过得还不错，不过他应该是不会再回国了，也不知道他会不会想起咱们。"

 

        "看不出来啊王杰希，你居然会发出这种感叹。"方士谦笑着调侃道。"做为一个曾经隐退过三年四处漂泊的人，我可以负责任地告诉你，想是肯定会想的，但我想依林哥的个性大概很容易就能麻利地段舍离了吧，何况你不是说他结婚了吗？那他日子肯定是过得比我当时还要滋润啊。"

 

        王杰希看起来欲言又止，方士谦瞧见他这副模样，笑得更欢了。"我说王杰希，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婆婆妈妈了，有什么话直接讲出来啊，难不成你也想去体验一下隐退的生活？"

 

        "不是，我就是觉得，你回来了真好。"王杰希脸上有点红。"你一回来，咱们团队气氛活泼了很多。"

 

        "那必须的啊，谁要你成天绷着一张脸，小别柏清他们不被你吓死才有鬼。"方士谦打趣王杰希。正巧服务员这时送了他们点的食物上来，于是两个人很有默契地结束话题埋头吃饭。

 

05.

        ──王杰希，我知道你想说什么的。你不用担心的，我不会走了，会一直都在的。因为，我爱你啊。

 

06.

        "所以目标的那个朋友其实也是一个孤寡老人，他的妻子因为癌症在早年就过世了，没有留下儿女。他生前住的地方和目标先前居住的公寓只隔了两栋楼。"方士谦报告着他的调查结果。"想起来也是让人唏嘘，那个朋友最后在医院去世，没有亲人能帮忙安排后事，最后还是目标帮他处理身后事的。"

 

        王杰希点点头。"那么也可以理解为他们两个之所以走的那么近，其实是两个孤单老人互相安慰照顾吧。"

 

        "应该是，不过因为那个朋友已经过世，也没有亲人了，所以咱们无法进行更进一步的确认。"方士谦回答道。

 

        "那么队长、方神，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做？"刘小别提问。

 

        方士谦略一思索。"这样吧，我觉得原本的计划还是可以用的，既然目标只和他这个朋友走的近，如果目标真的对委托人有所挂念的话，他唯一的倾诉对象也只有那个朋友了。小别你不是调查到了目标他们以前常光顾的店家吗？第一层梦境就构筑那间店的场景吧，我来扮演目标那个朋友，看能不能套出目标的话。"

 

        刘小别还是有疑虑。"可是方前辈，就算咱们在第一层梦境里面套出了目标对委托方的真实想法，接下来又该怎么办呢？咱们没办法事先知道第二层梦境该建构在哪个场景，就没有办法事先准备了啊。"

 

        "瞧你这话说的，你就不相信你们队长的能力？咱们在第一层梦境里面套出情报后，再现场建构可以使用的第二层梦境就行了，之前又不是没有这么做过。"方士谦回应道。"王杰希，这部分你没有问题吧。"

 

        "我倒觉得，这次任务需要用到的第二层梦境需要用点想象力。因为咱们的任务是要在目标的潜意识里面植入根本不存在的记忆，所以必须得用想象的场景来满足目标的心愿。"王杰希提出他的看法。"所以还是跟咱们之前的做法有一些差别的。"

 

        方士谦挑起左眉。"喔？那就是你承认自己不行啰？"

 

        "......并不是，我只是想表示，你在第一层梦境套情报时得尽可能套出详细的情报，越详细越好，否则很难满足目标的心愿。"王杰希说道。

 

        "那还用的着你说吗？"方士谦笑着说道。"我哪次套情报让你失望过？还是其实你不相信我的能力？"

 

        "我只是觉得，你有力气在这里贫嘴，倒不如好好练习怎么扮演好那个朋友的角色罢了。"王杰希毫不留情地提醒方士谦做好准备。

 

        方士谦倒也不生气。"知道啦，但那也要你先构筑出第一层梦境的场景啊。资料照片都给你了，你什么时候能构筑出第一层梦境？"

 

07.

        王杰希办事效率向来就高，刚开完工作会议他就开始参考刘小别和方士谦调查出来的资料和照片画起梦境的草图，下午把模型建筑出来，到了当天晚上就已经准备好了第一层梦境。忙活了一天，等他完成工作后一看时间，原来已经晚上九点多了。他从工作室里出来，却没想到遇见了方士谦。

 

        "都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走？"王杰希问道。

 

        "那不是在等着你建筑好第一层梦境嘛，你弄好了？效率果然还是高，那么我要去练习扮演了，你自己先回去吧。"方士谦回答。王杰希注意到方士谦手上还拿着一大迭这次任务的相关数据，看来自从工作会议结束后到现在，大半天的时间里方士谦也没闲着，在研究任务呢。

 

        王杰希犹豫了一下，他知道一般人使用PASIV时都不喜欢有其他人在场，但他实在不想让方士谦一个人待在实验室里做着演练而自己回去休息。"你介意你演练时我在旁边吗？不会做什么多余的事情，就只是帮你记录数据。"

 

        方士谦倒是答应得很爽快。"行啊，你不觉得累的话就来帮忙搭把手呗。"

 

        于是两个人进到了方士谦的实验室。实验室里面还是和王杰希上次进来时看见的一样整齐干净，方士谦自己从实验桌下拿出折迭躺椅，摊开躺椅后自己躺了上去，帮自己接上了PASIV，王杰希则找到了一张板凳，拿起方士谦记录数据的笔记和自己的圆珠笔准备记录。然而方士谦却直直地看着王杰希，迟迟不肯按下开关。

 

        "怎么了？"王杰希问道。

 

        "就是觉得，这时候你是不是该给我个晚安吻？"方士谦笑起来没个正形。

 

        "你又不是真的要睡了。"王杰希有点无奈。

 

        "反正都是要睡过去的，你就当作是真正的睡眠吧，何必这么计较？"方士谦依然笑着。

 

        王杰希拿他没办法，吻上了方士谦的唇，直到方士谦满意地主动结束这个吻为止。"好了我真的要去演练了，你好好帮我记录数据啊。"

 

08.

        实际行动是在两天后，本来目标就没什么亲人，唯一的儿子是他们的委托人自然不会干涉他们的行动，因此他们挑了个中午的时间，支开了医护人员，三个人帮自己和目标接上了PASIV。

 

        第一层梦境是依照目标以前和他的朋友经常光顾的那间大排档为原型构筑的。这会儿方士谦扮演着目标的朋友，勾着目标的肩膀在他们固定坐的位置上落坐。"老龚啊，咱们好像很久没有一起出来喝两杯了，怎么，有事情啊？"方士谦说道，他故意直奔主题。

 

        大排档这时间热闹，四周的客人们畅饮着啤酒畅谈他们的话题，但热闹沸腾的大排文件却衬得目标脸上孤寂无奈越发明显。"没什么事，还不都老样子。唉，老啰，不经事了。"

 

        "怎么忽然就说自己老了呢？"方士谦笑道。"你看咱们不是身体还倍儿棒，江湖上再闯个几十年都没问题！"

 

        "哪能呢，我也不想去凑那些江湖上的热闹了，我就想平平凡凡地过了这么一生。"目标没什么精神地说。

 

        方士谦不赞同地皱起眉头。"我说老龚啊，这么垂头丧气地，是怎么回事啊？你儿子又给你添堵了？"

 

        "那兔崽子什么时候不给我添堵？"目标问道。"可是他现在做什么都和我无关了，他早就不联络我了，我就注定要当个孤寡老人了。"

 

        "不是吧，他这么不孝？"方士谦问道。"他也不考虑接你过去住什么的？唉我说真的轮不到你感叹自己孤寡老人，那我岂不是活该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目标惨淡地笑了，脸色在灯下发白地不自然。"他接我过去住？他早就不认我了！唉也是我不好，早年没有时间陪他，他居然就给我走了那条路，个性又犟得很，拉也拉不住，早期跟他吵过几次，他就是听不进去我的。现在倒好，他对我是不理不睬了，哪天要是在家里怎么样了他大概也不会关心吧。"

 

        "别这么悲观嘛。"方士谦假意安慰。"指不定他就只是跟你闹别扭呢，儿子总是没有女孩子贴心。"

 

            "哼，闹别扭。"目标凄凉道。"这么多年来了，他一次也没有来看过我，一次也没有打电话来关心我。这么多年啊！你懂那种感受吗？经常我一个人在家里看着窗外的夕阳，想着我还能活多久，这样的日子还要过多久。我已经不指望我们父子关系能修复了，我这辈子大概率注定就是一个人了。"

 

        方士谦小心试探道。"那么假如可以的话，你希望你和你家那个儿子修复好关系吗？"

 

        "你什么时候也开始想这些不实际的东西了？"目标说道。"能的话我倒是想，如果年轻时多陪陪他就好了，也许他就不会走上歪路了。可是哪有所谓的如果呢，要我说，这还是我自找的啊。"

 

09.

        方士谦动了点手脚把目标灌醉后，自己绕进了大排档的后厨，和王杰希、刘小别会合。

 

        "能套的情报都套出来了，目标的确是想和他儿子修复好关系的，所以咱们下一层梦境只要对目标植入他想要的场景就好了。"方士谦说道。"王杰希，这点要求你办得到吧。"

 

        王杰希气定神闲。"目标想要的'回忆'是咱们事先料想过的，所以基本的雏型我已经构筑好了，等等进入梦境再稍微修改一点就能用。"

 

        他一边说着，一边提起PASIV。"等等我自己入梦就行了，反正只是单纯把建构好的假记忆植入目标的潜意识，用不着这么多年。"

 

        刘小别还是有点疑虑。"可是队长，你这样一个人进去会不会有突发状况发生时你忙不过来？"

 

        然而他的肩膀却被方士谦按住了。"你大可不用担心，你们队长看起来是那么不靠谱的人吗？再说了只是把事先构筑好得梦境植入目标的潜意识，这不用王杰希来，连高英杰负责执行都不会出差错吧。"

 

        于是方士谦和被说服的刘小别两个人假装是目标的亲友，合力把喝醉了神智不清的目标抬到后厨来，看着王杰希帮自己和目标接上PASIV。

 

        在王杰希按下开关前，他最后看见的，是方士谦笑的没心没肺向他挥手的画面。

 

10.

        任务完成后，恰巧团队里的其他人也纷纷结束了手边的任务回到微草总部，王杰希想着难为这帮小孩连中秋假期都没放就四处奔波，趁着大家都在，就请了一顿烧烤。一群年轻人聚在一起难免吵吵闹闹，桌上北冰洋开了好几瓶，那边喝了酒有点上头的刘小别和袁柏清正就着"谁的生活习惯更让人难以忍受"这件事讨论的不可开交，李济、梁方和周烨柏好像在吐槽新上映的某部Disney真人版电影，柳非拉着高英杰看她手机里内存的照片，许斌难得清闲一回，悠悠哉哉地往肉片上刷着调料。场景一派和谐，每个人都很享受这难得不用提心吊胆出任务的时刻。

 

        "嘿，王杰希，想不到你还会想到请大家吃一顿，算你有良心。"方士谦一口灌下了半瓶啤酒，他和王杰希坐在最靠内侧的位置，没有人注意到他们。"连中秋节都不给放，我以为你眼里只有任务重要了。"

 

        王杰希有点无奈。"咱们这行本来就没有假期，要不是任务来了你以为我不想放中秋？"

 

        "我以为你是工作狂。"方士谦打趣道。

 

        "还工作狂呢。"王杰希翻了个白眼。"我这不是带你们出来吃顿好的补偿了吗？"

        方士谦差点笑抽。"行吧行吧，组织决定，你功过相抵不予表彰。来，干一杯！"

 

        两瓶北冰洋在空中相碰，王杰希也喝了一口酒。"其实吧，我也不是很喜欢这样没有生活质量的日子，随时都可能有任务、没有固定假期、没有五险一金、随身带枪因为不知道会不会有仇家上门......"

 

        "但你还是选择了这一行。"方士谦回应道。"难不成你想回去做精算师了，数学系的天才？"

 

        "不啊，盗梦业还是有吸引人的地方在的，只是做久了难免职业疲倦。"王杰希夹起一块肉放进方士谦碗里。

 

        方士谦笑了笑。"那你跟我讲这些话做什么？"

 

        "就是觉得，你说的话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王杰希也帮自己夹了一块肉。"我想稍微休息一下了，想去旅游，你有没有推荐的地点？"

 

        "你这话问的，你是想和我一起去吗？"方士谦依然笑着。

 

        王杰希理所当然地看着他。"怎么，你不想去？"

 

        "想啊，但咱们这足迹几乎遍部全世界了你忽然问我想去哪里旅游，我还真答不上来。"方士谦咀嚼着回答，咬字不是很清晰。

 

        "那么去New Zealand吧。我一直想看看The Lord ofthe Rings的拍摄地点。"王杰希突然提议。

 

        方士谦觉得很有趣。"我知道你喜欢那部小说，但没想到你也会想看电影拍摄的场景，那部电影不是被打趣为New Zealand的旅游广告吗？你想去我陪你去啊，什么时候？"

 

        王杰希掏出手机迅速查了航班。"就这周末吧。"

 

        "这么突然，你放的下咱们团队里这些小崽子？"方士谦有点讶异。

 

        这次，轮到王杰希笑了。"咱们不在他们才开心吧，谁不喜欢没有任务舒舒服服放假的日子呢？"

 

        "那你预计什么时候回来？"方士谦问道。

 

        "不知道，我工作用手机会关机一阵子，等什么时候玩够了再回来吧。"王杰希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浓。"再说了要是只玩几天，你肯定又不高兴了。"

 

        "算你了解我。"方士谦又一次把手中的啤酒瓶碰了王杰希手上的啤酒瓶。"要不，咱们这趟出国顺便把户口本也迁在一起吧。"

 

        "那倒是不行，咱们还在这一行混呢，等什么时候咱们都隐退了再说吧。"王杰希说道。"不过蜜月可以先来，我觉得NewZealand不错，就这么定了。"

 

        方士谦没有反对。他们静静地对视着，颇具默契地笑了。那么多年过去了，他们都没有想过方士谦会有重新回到微草的一天，也没有想过他们会有真正一起并肩度过风风雨雨的一天。盗梦是高危险的非法行业，随时都有可能让从业人员无声无息地从世界上消失，但他们都不再害怕了，因为他们拥有了彼此，有了爱，这就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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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大家应该心情都不太好，我自己最近也很烦，工作压力特别大。这篇是最后的存稿了，之后更新只能随缘，抱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