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睡不飽

[方王]成全

*Inception paro

*本来没有这篇的，但我忽然发现九月十二日不是别哥生日吗，所以还是写了。

*BUG肯定有，逻辑漏洞百出，请小心食用。

*别哥生日快乐！

*也祝大家周末愉快！

 

00.

有种旋律叫舍不得

有种舍 心如刀割

遗忘了 尘封了 也不褪色

能不能 让伤痕 消失在这首歌

只留下 如诗般的天真

 

有种旋律叫想念着

愈想念 愈加心疼

走过了 流浪了 依然深刻

谢谢你 微笑着 成全了而放手了

留下这心痛的 这只属于你的情歌

 ──TANK《你的情歌》

 

01.

        夜深了，外头下着倾盆大雨，雨点猛烈地拍打着窗。

 

        方士谦在他那间公寓的主卧室里转了两圈，反复拿起Beretta M9又放下，最后还是决定把枪贴身收着──身边没有枪，他就没有安全感。他又走向卧室里的置物架，抽出一本相册拿在手上，打开房门走进起居室。 起居室里早就有人在等他了，王杰希手上端着一杯热牛奶，正盯着方士谦起居室墙上那座时钟发呆。方士谦走到王杰希身边坐下，他们的手臂贴着手臂，方士谦朝王杰希打了个响指。"你在想什么呢王杰希？"

 

        王杰希回过神来。"这不是等你等的太无聊了，你到底在里面捣鼓什么？"

 

        "我找到了之前跟你说的那本相册，想着你可能会感兴趣。"方士谦献宝似地把相册递给王杰希。

 

        "这就是你说的那本搜集了你'隐退'期间随手拍下来照片的相册？"王杰希翻开相册。"不过我真没想到，那时候你还有那种闲情逸致到处拍照留念。”

 

        "那不是闲情逸致，王杰希。"方士谦的双眉因为想起不好的回忆而拧了起来。"那是一种麻木。当时我离开微草后买了一部专业摄影用的相机，然后一直带着它，每到一个新地方就拍照，一直一直不停不停地拍照，相机内存满了我就把里面的照片全部删掉，然后继续拍照......我那时候只觉得什么都无所谓了，照相只是拿来麻痹自己的一种方法。我不能让自己沉浸在酒精里因为当我醉倒了很可能被找上门来的仇家做掉了，所以我只能拍照、在pub里面喝汽水、对所有来搭讪的人还以一个微笑。这本相册里的照片能被保留下来，只是一时的心血来潮，实际上我拍过的照片数量是这里照片数量的好几十倍。三年啊，王杰希，三年的时间我都是这么过来的。"

 

        "听起来很行尸走肉。"王杰希把热牛奶放到桌上，迟疑了几秒，还是说话了。

 

        "就是行尸走肉啊。"方士谦回应他。"那你呢？我不在的那几年，你都过得怎么样？"

 

        王杰希响应他一个略带疲惫的微笑。"还能怎么样呢？林杰前辈离开了你也不在了，微草留下来的人就那几个，要想办法争取客户又要想办法招募新血......曾经有一阵子很难，但现在回头看，也过得不算太差吧。"

 

        "这样叫做不算过得太差？王杰希，你真的以为自己是铁做的啊？"方士谦转过身，双手轻轻地环住王杰希。"那你应该要庆幸我回来了，别总把责任往自己肩上扛知道吗？"

 

        王杰希的手也绕过方士谦，最后停留在方士谦的背上。"......那你也不用再过行尸走肉的日子了，你回来了。"

 

        他们就这样拥抱着彼此，谁都没有想过要放手。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放在桌上的热牛奶被遗忘而慢慢冷却下来，但他们只是享受这个专属于他们的、难得的独处时刻。

 

        最后打破沉默的是方士谦，他维持着拥抱的姿势满足地叹息，然后又带着暗示性地轻轻说道："时间不早了，你今晚在这里住下吧王杰希，我那张床是Kind Size，应该睡的下我们两个人......"说完他给了王杰希一个吻。

 

        然而王杰希还来不及有所回应，他放在口袋里的工作用手机就响了。面对爱情和面包这个亘古不变的两难问题，微草队长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接听手机，他任着铃声响了几秒钟，然后终究还是顶着方士谦的黑脸，掏出口袋里的手机。

 

        "Hello, Wang's speaking."

 

02.

        微草总部的会议室里，刘小别正在黑板前整理这次任务的数据准备进行待会儿的前期调查报告。前两个星期有个任务王杰希觉得高英杰能胜任，就让高英杰担任该任务的建筑师，自己则准备和方士谦过几天清闲日子──那时候王杰希根本不知道还会有现在这个任务──然而高英杰终究是没有自信，要求王杰希协助他构筑梦境，王杰希心一横拒绝了，却还是放不下得意门生，最后想出来折衷的办法就是让许斌也参与那个任务提供可能需要的协助。所以当这次任务的委托方一联络王杰希，微草能用的前哨就剩刘小别了。刘小别自己也知道论经验论业务能力自己都不比许斌，如果不是副队去支持高英杰他们小组，自己未必有机会能和队长一起出任务，但他仍然全力以赴毫无怨言，接到王杰希指示后马上订了前往Southampton的机票，过了几天又搭红眼航班急急忙忙地赶回来，深怕耽误了正事。

 

        "那么队长，我开始报告了？"刘小别问道。他环顾四周，所有预定参与这次任务的人都已经到齐了，包括了他自己、王杰希、第一次和方士谦合作显得有点紧张的李济，还有不知道为什么从头到尾不发一语连招呼都没打只是黑着一张脸的方士谦。

 

        王杰希肯定了他的发言。"你说吧，调查出什么了？"说完，他用谴责的眼光瞪了方士谦一眼，然而方士谦却根本不想理他。

 

        "......这次的任务基本讯息跟委托方告诉我的的信息大致上是一致的，而且我调查到目标并没有受过反潜盗相关的训练，所以这次任务会比较简单。"接收到队长的命令，刘小别拼命忍住不要让自己被方士谦的黑脸干扰。"委托方和目标各自都是一间大企业的老板，双方在生意场上互有往来，但委托方觉得对方在和自己谈生意时让利了很多，而且这种状况发生了不只一次，虽然目前还没有出现任何问题，但委托方还是觉得很不安，希望我们潜入目标的潜意识里面调查目标的真正意图。"

 

        "等等，我有个问题。"李济打断了刘小别的报告，举手发问。"谈生意时对方让利给自己这不是一件好事吗？而且这种好事还发生了不只一次，委托方不适应该感到高兴才对，为什么要我们去调查目标？"

 

        刘小别还没来得及发言，王杰希就先帮刘小别回答了。"李济，生意场上大家都是披着羊皮的狼，谁也不知道别人笑脸底下藏的是什么主意。生意人开公司就是为了赚钱营利，委托方对于目标这种愿意牺牲自己公司的利益的行为感到疑惑甚至担忧是正常的。"

 

        李济仍旧疑惑。"是这样吗？"

 

        "委托方是这样告诉我们的。"刘小别回答，他停顿了几秒钟，确定在场没有人有其他问题后就继续他的报告。"委托方和目标都是英国人，他们的公司都设在Southampton，委托方的公司从事的是进出口相关贸易，而目标的公司则是载货商船公司，并且目标的公司也有负责进出口报关等等相关行政作业的部门。"

 

        "听起来他们有很多合作的机会。"李济评论道。

 

        刘小别点点头。"委托方和目标双方的公司是长期合作的关系。不过我并没有查到他们私底下有其他的往来，他们也不算是旧友，除了生意上的公事外，唯一的关联就是目标的妻子曾经是委托方的女友。"说完他犹豫了一瞬间，还是忍不住问出口了。"方神，你有什么看法吗？"

 

        方士谦从进入会议室到现在一直都保持沉默，而且始终臭着一张脸。

 

        "别理他，他就是男性生理周期到了。你再继续报告，我要知道委托方、委托方的妻子和目标这三人之间曾经发生过什么事情。"王杰希说道。"那个女人是不是在和委托方交往的同时又和目标偷情，然后被委托方抓到最后分手？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目标对委托方还有妻子前男友这层关系可能耿耿于怀，甚至怕妻子变心又想回到委托方身边，因此想设局陷害委托方的确是有可能发生的事情。"

 

        无视李济听到"男性生理周期"这个名词时想憋笑却又失败所发出来的声响，刘小别尽责地继续报告。"他们的关系没有那么复杂。目标的年纪比目标大几岁，创立公司的时间也比委托方要来得早，事业一直很成功。委托方则是大学毕业后拿着家里提供的创业基金和他自己的存款先从一家小型进出口材料行做起，后来公司营利了赚到钱了才买了商业办公大楼的一层成立现在这家国际贸易公司的雏型，然后又进一步地扩展规模成为现在的大公司，这中间经过了超过二十年。而早期委托方刚刚创业时经济并不宽裕，时常左支右绌，他的女友，也就是目标现在的妻子，就是在当时离开他的并和目标交往的。但在这之前委托方和目标两个人一直都不认识对方，就算是那个女人嫁给了目标后他们至少在明面上也没有什么交集，是一直到委托方事业成功后他们才在生意场上有来往。附带一提，目标的妻子目前在目标的公司里也负责管理账户。"

 

        "这么说来是那个女人的问题吗？果然女人都是势利的，还是别碰来的好。"李济发出感叹。

 

        王杰希则自动忽略了李济完全没有效用的发言。"听起来那个女人并没有偷情的行为？"

 

        "我对跟委托方和目标有共同交集的人都进行过调查和套话，但时间过去太久了，这方面的资料实在是调查不到，可能只有委托方、目标和目标的妻子三个人知道了。"刘小别语气中带着抱歉。

 

        "没事，你做得很好。"王杰希肯定了刘小别，然后他对方士谦坐着的折迭椅踢了一脚。"方士谦，收起你那张别人欠你两千万的脸，你有没有想问的快点趁现在问！"

 

        方士谦连忙稳住平衡，然后终于肯开他的金口──虽然脸色还是不好看。"问题都被你们问完了，我没有什么想要问的了，看你们有没有其他要讨论的，不然王杰希你就干脆宣布散会吧。"

 

03.

        工作会议室早上召开的，到结束散会时刚好到了中午午餐时间，刘小别和李济先自行出门用餐了，团队其他成员有的休假有的忙于另外一个任务，整个微草总部就剩下王杰希和方士谦两个人。方士谦瘫在沙发上玩手机，他的脸上还是面无表情，似乎也不是真心投入在手机游戏里，他的手机每隔几分钟就会传来游戏角色死亡或过不了关发出的声响。

 

        "喂，方士谦，你摆出一副死人脸是想给谁看？小别还是李济惹到你了？"见状，王杰希实在忍不住了。

 

        方士谦以毫无语调声音机械般地回答。"不，他们没有惹到我。"

 

        "喔？那是我惹到你了？"王杰希挑起左眉。

 

        手机再次发出角色死亡通关失败的声响，方士谦干脆收起手机。"对，就是你惹到我......也不是，准确来说应该是那个委托方惹到我了。王杰希，咱们微草家大业大，不差这笔酬金，我就是不想接这个案子怎么了？"

 

        "......你不想接这个案子跟微草无关吧。"王杰希扶额。"你就是在记恨我接那通电话。说真的工作上的事情你就不能认真一点？"

 

        方士谦不满。"可是那是咱们的私人时间！你说了咱们两在一起的事情不能让别人知道，咱们好不容易盼到有机会共处两人世界了，然后那通敢死的电话就打过来，然后你就把你英俊潇洒一表人才人见人爱的男朋友撇在一边去接任务了？王杰希，你可还真浪漫。"

 

        "但是我也说了跟你交往的前提是不能影响任务吧。这不是咱们微草缺缺这笔酬金的问题，这是咱们微草团队能不能在业界保持口碑的问题，方士谦，身为队长，我的工作用手机本来就应该24小时开机，我本来就是24小时随时待命的。"王杰希有点无奈。

 

        "那你要不要考虑干脆这辈子都跟微草过好了，你就永远不要退出盗梦界，一直孤家寡人算了。"方士谦余怒未消。

 

        王杰希只好放低姿态──不然他还能怎么办呢？自己挑的男朋友只能自己哄啊。"那不然你想要我怎么做？"

 

        "不然这样吧，王杰希，你亲我一下，我可以考虑原谅你这一次。"方士谦提议，表情非常认真。

 

        "方士谦你能不能不要那么幼稚？"王杰希真的是拿方士谦没辙。

 

        "反正现在又没有其他人在，不会有人发现咱们之间的事情，你亲我一下会怎么了？不然你这辈子还是跟微草过吧。"方士谦赌气，方士谦现在很需要人哄。

 

        于是王杰希只好走过去给了方士谦右脸一个吻。"这样可以了吧，我们可以出去吃饭了吗？我饿了。上次那家面馆怎么样？"

 

        然而方士谦却不打算就这样放过王杰希。"我不想吃店里的，我想吃你为我做的饭。"

 

        "......方士谦，你可以成熟一点让我省点心吗？"王杰希发现要哄一个不开心的方士谦是一件比设计三层梦境还要困难的一件事情。微草队长的天赋技能全点在了盗梦任务上，对于如何做出能满足两个人成年男性胃口的一餐，他既不知道如何处理，也不想知道如何处理。

 

        方士谦完全无视王杰希微弱的抗议。"就是让你为我做一次饭不行吗？你真的一点浪漫情怀都没有，我到底是怎么看上你的？"

 

        "......我只会煮方便面，你觉得吃方便面很有浪漫情怀吗？"王杰希觉得自己遭遇到人生中一次重大的挫败。

 

        方士谦摆摆手。"没事，方便面也行，反正我今天就是要吃到你做的饭。"

 

        王杰希见方士谦一副没得商量的强硬态度，只好摸进了微草总部的小厨房。"真的就只有方便面啊，顶多加个烫青菜，不好吃不丰盛别又怪我了啊！"

        方士谦跟着走进厨房，他的一侧肩膀靠在厨房门框上，一个一米八三的大男人站得歪七扭八。"那就方便面加上烫青菜吧，你做就是了，多难吃我也会吞下去的。"

 

        "真是多谢您的捧场啊。"王杰希边取出储物柜里的方便面边翻了个白眼，然而方士谦没有响应他，就只是站在厨房门口看王杰希烧开水下面条。

 

04.

        ──王杰希，我真的就只是想要吃一次你为我做的饭，哪怕只是方便面也无所谓。你不觉得，能为自己爱着的人做饭，以及能吃到自己恋人为自己做的饭，是多么幸福的事情吗？

 

05.

        "哇喔，这就是委托方和目标第一次合作成功的庆祝场地吗？也太豪华了吧。"李济赞叹道。他们现在正在王杰希所构筑的第一层梦境里进行任务前的演习。

 

        "是的，根据数据显示，委托方和目标双方的公司第一次合作成功之后，就是在这间酒店里进行庆祝宴会的。"王杰希回答。根据当年留下来的照片，他巨细靡遗地还原了当时的场景，包括了华丽的宴会场地装饰、丰盛精致的餐点和高级红酒。

 

        在方士谦亲自前往Southampton考察并进行更深入的调查后，又再经过几次工作会议的讨论和争辩，最终的行动计划被拍板定案了下来。经过各种不择手段的隐密查访，方士谦总算挖到了更多信息──当委托方的前女友弃委托方而去、和目标交往时，委托方和目标曾经有一次书信的往来，但是因为这封书信早已下落不明，没有人知道里面写了些什么。最后方士谦提议第一层梦境先以双方第一次合作成功后的庆祝宴会微场景，自己假扮委托方亲自和目标见面，探探目标的态度。

 

        "但是为什么方士谦前辈要亲自扮演委托方呢？既然目标的妻子在目标的公司里负责管帐，为什么不直接设计一层梦境就好，然后方神在那层梦境里乔装成目标的妻子套问目标情报就可以了吧？"当他们在这座虚拟的场地里踩点"熟悉场地"时，李济忍不住又发问了。

 

        "......因为我们不知道委托方和目标双方对于那个女人的态度吧，不知道目标是不是真的对自己妻子和委托方曾经是男女朋友这个关系耿耿于怀，如果贸然乔扮成目标的妻子，很可能会引起目标出现情绪不稳定的状况。何况那个女人只是在公司负责管理一部份的帐户，目标公司的财务长并不是她，那么她很可能根本不知道自己丈夫对委托方有让利的情形，那么如果直接让方士谦前辈扮演她来问目标这件事情，反而有可能会引起目标的疑惑，甚至暴露我们自己。"刘小别回答李济，拥有锋利剑眉的青年在这一层梦境里充当宴会主持人，身穿正式的黑色修身西装，剪裁合适的帅气正装显的他特别英俊挺拔，但他现在显得有些自责。"如果当初我有调查到那封信的存在并且偷取到那封信就好了。"

 

        王杰希鼓励性质地拍拍刘小别的肩膀。"没事，既然委托方当初向咱们提出盗梦委托时提出的理由是'目标对他让利太多让他疑心自己被下套'，却从头到尾都没有提到他前女友的事情，那就代表这件事不一定和那个女人有关系，她只是我们可能可以利用的一个突破口罢了。"

 

        "最重要的还是目标对于委托方的态度。既然小别调查出来的数据显示目标和他的双亲、兄弟乃至公司下属关系都不是特别密切，那么咱们就不能指望扮演这些角色来突破目标的心防。"方士谦在一旁补充道。自从王杰希为他下了那一碗方便面后，方士谦的态度好了很多，也愿意用严谨的专业角度进行这项任务了。"但是咱们目前已知委托方和目标合作尚称愉快，那么不如设个两层梦境，在这一层里面我直接扮演委托方，藉此观察目标对委托人的态度──相信我，我好歹也是正宗医学院毕业，心理学可是当年班上第一名，这点观察能力还是有的。"

 

        李济还是显得很不安。"但是方神，咱们的计划预先设计好的就只有这层梦境啊，那么下一层梦境要怎么办？"

 

        "随机应变啰，我要先彻底弄清楚委托方和目标双方对那个女人的态度，才能具体地决定第二层梦境要怎么做。既然那个女人在目标的公司里负责一部份的管帐工作，那么她也许知道丈夫对自己前男友有让利的行为，也有可能像小别说的，她压根儿不知情，所以不能直接从她那里下手。不过如果我的观察结果是委托方和目标双方都还在介意那个女人的事情，而目标对自己妻子的观感又是正面的，那么或许第二层梦境就能设在目标的私人场所，比方说目标自己家里，然后我再扮演目标的妻子引诱目标说出情报。"方士谦解释。

 

        "也就是说，这次的任务虽然是要查明目标是否有陷害委托人的意思，其实关键还是在那个女人身上？"刘小别问道。

 

        王杰希再度开口。"因为目前所知，委托方和目标唯一可能有所冲突的人事物只有那个女人，咱们做了那么多调查，再也没有发现其他导致目标可能会对委托人不利的原因了。"

 

        "可是这样风险很大啊，万一方神没有从目标那边观察到什么异常的态度呢？而且第二层梦境要临时构筑，对队长来说也是很大的负担吧。"李济对这个计划依然不太放心。

 

        "诶，瞧你这话说的，你是瞧不起我，还是瞧不起咱们队长？"方士谦倒是显得很轻松。"王杰希，咱们准备都做得这么足了，临时让你构筑第二层梦境没问题吧，魔术师同志？"

 

        对于方士谦当众伸手揽住自己肩膀的行为感到不妥，但观察到其他两人脸色都没什么异样后总算放下心的王杰希则回呛他。"我觉得与其担心我能不能临时构筑第二层梦境，你倒不如先担心自己能不能从目标那里取得更多情报吧，别到最后什么话都套不出来咱们第二层梦境也别弄了直接宣布任务搞砸。"

 

        "......王杰希，你就不能对我有点信心嘛！"

 

06.

        实际执行任务是在仿真演练后的那个周五。

 

        根据刘小别的调查，目标每周五下午都不会安排任何行程，并且会提早下班从公司离开回到家里和妻子共享周末──虽然目标的妻子也算是目标公司的员工，但是仗着自己丈夫就是公司老板，那个女人享有不用到公司上班直接在家作业即可的特权。而那个周五正好目标的妻子计划到London访友会晚一些回家，就给了他们趁虚而入的机会。他们早早闯进目标家中，趁着目标刚回到家放松警惕时打晕了目标，然后给目标和他们自己接上了PASIV。事前他们进行的诸多调查都显示这个任务很可能用不着潜盗者出马，因此李济并没有跟着入梦，只负责警戒和后续的处理工作。

 

        而在第一层梦境里，入梦的三个人已经和目标有所接触。

 

        "那么，我们恭请公司董事长Mr. Smith给我们讲几句话！"担任主持人的刘小别拿捏着最恰当的姿态，会场的气氛被他控制得非常和谐、有秩序却又不呆版无趣。他礼貌地让位给目标让目标进行发言，悄悄退到后方观察群众。前哨的工作除了对任务的前期调查外，还负责整个盗梦团队的安危，因此刘小别此刻必须确保任务能顺利进行。由于目标并未受过反潜盗的相关专业训练，目前投影人物对他们尚未产生怀疑，会场气氛融洽，没有出现不该出现的人事物，对一个盗梦团队而言，这是最好的情况了。正当刘小别紧张地观察会场时，目标讲完了几句贺词就下了台，找上扮演成委托人的方士谦。

 

        "这次的合作多亏了您才能这么顺利，谢谢您！"方士谦假意热情地和目标握手。

 

        目标笑呵呵地。"没什么，Mr. Wilson 您才是大人有大量。"目标的态度非常热情。"实话说我非常感谢您呢。"

 

        "感谢我什么啊，是我应该感谢您，愿意给我们的运货订单打折扣，您真是太照顾我了。"方士谦客套。

 

        "那点小钱没什么，就是您真是太大度了。Ashely常常叨念着您呢，她说她一直感觉对您很亏欠。"方士谦什么都还没来得及说，目标自己就先提起自己的妻子了。

 

        方士谦微微皱起眉头，因为缺乏更详细的情报，他只能作出模糊的应对。"她提起我做什么呢，都过去那么久了......"

 

        "Ashely常常说，她当初离开您的时候也是伤心欲绝，她是逼不得已才给您写那封DearJohn Letter的，她希望您不要放在心上，能找到更好的女孩。"目标很自然地说着，看起来倒没有要和"委托人"争风吃醋的意思。

 

        等等，目标的妻子在和委托人分手时曾经向委托人写过一封分手信？

 

        "啊......没事我不怪她。不过她怎么会说她是被迫的呢？难不成您强迫她了？"方士谦用开玩笑地口气说道，希望能得到更多情报。

 

        "你这么问，果然还是介意吗？"目标表情非常难过。"Ashely在给您的信上也写了，后来我给您的信件也提到过了。Ashely当初离开您真的不是因为不爱您了，她还有家里的债务要还，实在是没办法陪您渡过那段时期......我们都知道您那时候特别不容易，也很感谢您当时成全了我们，但是我们真心希望这段悲伤的往事不要困扰您。"

 

        喔，原来是这样。

 

        方士谦装作洒脱的模样。"您放心吧，那件事情我早就释怀了，谢谢您愿意替我照顾Ashely，她是个好女孩，也请您替我向她问好。"

 

        目标看起来很是高兴。"您真是太大度了，当然当然，我会和Ashely说的，她对您一直都感到很抱歉，我想您的祝福会让她很高兴的。"

 

07.

        "那么队长、方神，现在怎么办？"刘小别提着PASIV问道。他们刚才在目标饮用的酒里加了料放倒了目标，然后借口让目标好好休息，把目标拖进了酒店里的房间。然而在原订计划内本来在第一层梦境中得到情报后接下来就是王杰希和方士谦的"自由发挥"，因此刘小别必须和队里两位大神问清楚下一步该怎么做──身为前哨，他不会进入第二层梦境，而是在第一层梦境里负责警戒和kick，但他仍然必须了解其他人的计划才能在需要的时候提供支持。

 

        王杰希神色自若。"先别急，我看目标一时半刻醒不了，咱们不妨将线索理清楚再决定接下来怎么办。"

 

        方士谦则是率先推理了起来。"首先根据刚刚目标透露出的情报，目标和目标的妻子对委托方不仅没有恶意，甚至是感激的，因为当年委托方的前女友离开他投靠目标是情非得已，委托方不仅没有怪罪那个女人，甚至成全了他们──难怪委托方向我们提出委托时压根儿就没有提过这个女人，因为现在看起来那个女人的事情并不构成委托方和目标的芥蒂。"

 

        "但是如果目标对委托方抱持着感激的态度，那为什么委托人又会觉得目标可能要陷害他呢？"刘小别提出疑问。

 

        "刚刚那个场景是他们第一次合作成功所开的庆功宴，距今已经超过十年了。"方士谦提醒道。"没准这十年来目标，或者甚至连同目标的妻子，对委托方的态度都发生了转变，也有可能是生意场上有什么不愉快。虽然委托方自称他们每次合作都很顺利，我们也没有调查出他们有过任何冲突，但说不定只是某一方甚至是双方心里藏着不满没说出口呢。毕竟从商，大多数生意人还是会把利益放在情感之前。"

 

        王杰希也参与讨论。"而且咱们目前获取的情报只是目标和目标的妻子对委托人感到感激，但咱们并没有真的取得目标愿意多次在生意场上让利给委托方的原因。况且目前咱们也还不能确定'现在'的目标是不是真的想设法坑委托人。"

 

        "等等。"方士谦突然出声。"如果把这两件事情结合在一起看呢？假设目标对委托方的态度这十年来一直都没有转变，一直都是对委托人抱持感激的态度，那么这会不会是目标在和委托人谈生意的时候愿意多次让利给委托方的原因？"

 

        刘小别陷入思考。"方神的意思是，这些年来目标多次让利给委托人，不是因为另有所图，而纯粹只是表达对委托人当年愿意成全目标夫妇的感激？"

 

        "这个推测会不会太一厢情愿了，这个世界真的有这么单纯的事情吗？"王杰希打断他们。"咱们现在什么证据都没有，不能妄下推测。"

 

        "你别这样，人间处处有温情，这个世界上好人还是很多的。"方士谦拍拍王杰希的上臂。"到底咱们这个推测对不对，去试验看看不就知道了？下一层梦境就设在目标家里吧，时间点就是'现在'，我来扮演那个女人套套目标的话，说不定就能厘清这些问题了。你可以构筑这个梦境吧，王杰希。"

 

        方士谦用的是肯定句。

 

08.

        目标从沙发上醒过来时，方士谦所扮演的目标妻子正好端着茶壶从厨房走出来。

 

        "喔天啊我居然在沙发上睡着了......Ashely，亲爱的，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你不是说要借宿在Emily家里吗？"目标对着"妻子"问道。

 

        "我们本来在咖啡厅喝着咖啡聊得正愉快呢，结果Mark打电话给Emily，Mark你记得吧，就是Emily的小儿子，说是Helen不太对劲躲在窝里不肯出来也不肯吃罐头，Emily急了就赶着回家送Helen到兽医那边呢！你也知道Emily多宠爱那只挪威森林猫。"方士谦以现有的情报编出了这个谎言。

 

        目标闻言，轻轻皱了眉头，半开玩笑地说："她就因为这样把你从London赶回来了？你们姊妹淘都是这样相处的吗？"

 

        "喔别这么说。"方士谦责怪地说道。"你也知道Emily的丈夫一直在海外工作，她的儿女们除了Mark也都离家了，剩下来的就只有Mark和Helen陪着她，她多寂寞啊。要是我，我也会担心Helen的。"

 

        "好吧好吧，亲爱的我不多说了。"目标妥协地说。"那么你吃过晚饭了吗？"

 

        "我吃过了，啊火车站旁边那间餐馆的菜肴简直是灾难。"方士谦回答。"那么你用过餐了吗？要不要我给你做个简单的三明治？"

 

        "那倒是不用，我今晚不是很饿。"目标回答道，捏了捏自己的后颈。"最近工作上有些劳累了，好不容易周五了我想今晚早点休息。"

 

        "辛苦你了亲爱的，工作不顺利吗？"方士谦问，然后他停顿几秒钟，假装犹豫地开口:"亲爱的，我看过了公司的帐，我发现我们公司每次跟Brian的公司做生意，都是亏损的......你为什么要给他那么多折扣呢？"

 

        目标责怪地看了方士谦一眼。"你说什么呢？Brian可是我们的大恩人，你不记得了吗？那时候你来找我，可是你才刚要和他分手，我爱你，但我害怕他不同意，害怕他伤害你，也害怕他破罐摔罐弄得我们不得安宁......没有他成全，哪里还有现在的我们？"

 

        "可是亲爱的，你就为了当年那件事让利给他那么多次？都过了这么多年了啊......Claude，我们不能总是让公司亏钱。"方士谦故意说道。

 

        "公司不会差这些钱的，你不相信我的能力吗？对于其他客户我是半分利润都不会让，但是Brian于我们有恩啊，别忘记了。"目标显得有些生气。

 

        方士谦假装被目标吓到。"好吧Claude你说了算，你真是心地善良......但是Claude，你让利给Brian这件事情，Brian知道吗？"

 

        "我没让他知道，不过他应该察觉得到吧。怎么了吗？"目标问道。

 

        "亲爱的，我觉得你还是跟他讲清楚比较好。毕竟我们一直让利给Brian也不是办法，而且你都说了他察觉得到，那么他会不会觉得你是瞧不起他，反而伤害他的自尊心？"

 

        目标显然没有想到这一层。"啊，这......"

 

        方士谦打铁趁热。"Claude，我觉得这件事还是要开诚布公地和Brian谈谈，如果我是Brian，我会很讨厌你这样瞒着我让利给我的，我会觉得你瞧不起我、不信任我，你知道做生意最讲求信用了呀。"

 

        "Ashely，我觉得你说得很有道理。"目标闭上眼思考着。"也许我下次合作的时候应该找他谈谈......"

 

09.

        "所以说，目标长期让利给委托人，真的单纯只是为了报答多年前的成全之情？哇这个目标也太有情有义了。"从London回B市的头等舱上，李济听完整个梦中发生的故事后由衷地感叹。

 

        "这样的人的确很少见，如果这样的人多一点，这个世界会更单纯一些吧。"方士谦附和。

 

        刘小别注意的地方却和别人不一样。"不过还是方神牛逼啊，不但在第二层梦境里面问出了真相，还对目标植入了意念，让目标自己去和委托方解释清楚，省下了我们搜集证据报告给委托方的麻烦。"

 

        "那是当然的了，你也不看看当伪装者的是谁？方神的名号在江湖上是白叫的吗？"方士谦很是得意。

 

        "那是咱们运气好，第一层梦境就问出了线索。"王杰希毫不留情地拆他的台。"要是当初在第一层梦境里面你什么都没套出来的话，咱们这次任务就是失败了。"

 

        方士谦有点不满。"嘿王杰希你说什么话呢，当初说好的先构筑第一层梦境，想办法先套出关于任务的情报后再随机应变设计出第二层梦境，这个计划你不是也同意了吗？"

 

        王杰希一脸无辜地摊手。"某人自信心爆棚，认为自己一定使命必达，我只好答应了啊。"

 

        "你别推卸责任好嘛！"方士谦大喊。

 

        "那个，方神，后面的乘客在看我们了......"不知道是不是身为前哨都有同样的宿命，现在许斌不在这里，换成刘小别操心起队长和方神的拌嘴了。

 

        王杰希狠狠瞪了方士谦一眼，但还是压低了声量。"方士谦，你这种在公共场合大声嚷嚷的毛病能不能改改？"

 

        "不行！谁让你拆我的台！"尽管压低了声音，方士谦气是依旧不减。

 

        "那又是谁让你行为这么幼稚的？"王杰希不服气。

 

        刘小别开始体会到副队长许斌的不容易了。"队长、方神，咱们现在还在飞机上......"

 

        然而当事人根本不理会他。王杰希和方士谦两个人依然进行着幼儿园等级的拌嘴。

 

        李济见状，同情地拍了拍刘小别的肩膀。"小別，辛苦你了，这就是身为咱们微草point man的宿命吧。"

 

        刘小别则一脸生无可恋。"谢谢，你完全没有安慰到我。"

 

        "别这样啊小別。"李济试图让刘小别振作一点。"刚刚上飞机前我看到队长手机的讯息了，英杰他们任务已经回来了，你生日不是快到了吗？非姐说了要给你庆生，还不准我们泄漏出去让你知道，说是给你一个惊喜。我提前告诉你了，你可千万别跟非姐说啊。"

 

        "不，你不用担心我会泄漏给非姐知道。"刘小别听到李济的话，反而更加悲从中来。"反正就算我提前知道了也不会影响最后的效果──每次过生日，你们准备的根本不算惊喜，算惊吓！"

 

10.

        最后的最后，当他们一行人回到B市微草总部，果不其然第看见其他队员已经在总部里迎接他们了。方士谦跟着王杰希送走了后辈们，然后又把王杰希领进了自家公寓，大门一关上，连灯都还没开，王杰希还没反应过来，明明就是属虎的方士谦就开始连啃带吻地进攻王杰希的嘴唇。胡乱挣扎了好一阵子，好不容易挣脱方士谦的王杰希喘着气，脸上带着红晕。

 

        "方士谦，你上辈子属狗的啊！"他问。

 

        方士谦只是痞痞地笑着，手上又不安分地环上王杰希的腰。"王杰希我跟你说，老子我今天一定不会让任何事情打扰咱们的好事！"说着就把王杰希往卧室里带。

 

        "我说了我是24小时待命的，你怎么知道──"王杰希话说到一半，忽然变了脸色。"方士谦！我的工作用手机呢！"

 

        "我替你保管起来了，咱们今晚无论任何任务都不接，咱们也是人，是人总是要休息嘛！"方士谦回的理所当然。

 

        王杰希试图挣扎，他把手伸进衣服内袋，然后惊恐地发现自己放在内袋里的M2000消失了。"我的枪......！方士谦你！"

 

        "我也顺便帮你一起保管了，连我自己的枪都收起来了喔，不信你来搜身。"方士谦依旧笑嘻嘻地。

 

        "你疯了吗？万一有仇家找上门来怎么办？"跟所有从业人员一样，王杰希也是个枪不离身的人。

 

        "放心啦，咱们两是谁啊？依咱们的警惕性，有仇家上门也不可能让他们如愿的。"方士谦加大了力道要把王杰希拉进卧室。

 

        "方士谦你别闹，唔......！"

 

        秋天夜晚的月光透过落地窗撒了一层银白色的薄纱。跟两个星期前不一样，今晚是个好天气。